《绿异》7.战事

    长老那样的眼神，可以理解为怜悯，还是悲哀？
    幽看着长老。
    走出了孤独的过去，他还有什么值得怜悯的或悲哀的地方吗？
    幽想开口询问——
    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楸了一下！那样的痛感很难形容，仿佛被人猛然踩住喉咙，急促的窒息。幽眼前一黑，弯下腰，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却闪过闵斯的影子。痛楚一瞬即逝。
    幽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冲出了长老的穹屋。
    村落的空旷场地，族人来来往往。远处，有人正在集结人马。幽认得，那是净儿的三哥洚铭和四哥纬宸。
    幽有一种冲动，他要去战场。
    闵斯，幽对他说不上熟悉，更说不上好感。可是，自从脑中闪过他的影像，幽的心里便有无法控制的躁动，他想马上看见闵斯，确定他完好无缺。幽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也无法安抚自己让自己平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去战场！
    眼看洚铭、纬宸勒马转身，就要带着一队军士向着战场而去。幽环顾四周，看见长老屋前，一匹烟灰色的马儿在那里悠闲的吃草，看上去既不够健壮，也没有配上马鞍，可是幽没有选择的余地——幽轻跑几步，纵身一跃就骑上了马背，抓起鬃毛，双腿一夹，灰马也不认生，扬起四蹄跑出围栏，幽便跟在了那队人马的后方。
    幽知道他接近战场了，因为他闻到了血的腥味，还看见远处地上散落的武器和尸体。
    陆续有人负着伤员后撤。洚铭他们的生力军，早已加速向着战况最剧烈的方向冲去了。
    幽没有急着加速向前冲，而是俯身捡起了一把剑。因为他听见了兰角兽的吼声，幽有经验，那个大家伙很难对付。
    眼前就是战场……
    原先葱郁的草地，被践踏的惨不忍睹，脚印上洒满斑驳的血迹，还有东倒西歪的尸体。芸萦族大部分重伤员都被安置在树上，等待救援。
    幽远远的就看见了闵斯。
    他和恕纹共骑一匹马，身上血迹斑斑，不知道是否受伤。马背上多了一个人，恕纹的动作明显略有迟钝，转身不够迅速；身后的闵斯也挥剑相助，才使他们不至于危机四伏。闵斯知道，是自己影响了恕纹，但是，就这样下马无异于找死。
    幽不敢靠的太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手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优秀。他劈死一头已受重伤的嗜兽后，闵斯就发现了他。
    闵斯发现幽，非常惊讶。然后，他和恕纹说了什么，就见恕纹倒转马头向着幽过来。
    两马交错，闵斯一跃坐到幽身后，轻叱一声：“走！”便与幽转身飞奔，离开了战场。
    灰马载着两人，缓缓跑着。
    自从闵斯坐在他身后，幽就觉得很安心。
    “你，没有受伤吧。”
    “没事，小伤而已。”闵斯顿了一下，“这匹马，长老怎么会给你？”
    “马？我随便牵的。原来这是长老的马，怎么连马鞍都没有？”
    幽松开鬃毛，放慢速度，两人一骑缓缓向着村落的方向移动着。
    “这是一匹血统纯正的麒麟驹啊！是长老的坐骑。脾气非常暴躁，从没别人骑过……”可是他现在居然就坐在麒麟驹背上。
    “这样吗？”幽跳下了马，打量着这匹不起眼的灰马，“可是，我觉得它很温顺啊。”
    “温顺？”闵斯撇了一下嘴，“那是你没见过它暴躁的样子。净儿都差点被它踩死！”
    幽惊讶的看着闵斯。
    突然发现，闵斯所说的“小伤”居然也包括胸口长约四寸的伤口！不知道为什么，幽看见闵斯身上的伤口，就觉得血液涌向大脑，混合着气愤和一股莫名的情绪就脱口而出：“你怎么回事！这也叫没受伤？！”
    因为这句话，两个人都愣住了。
    “幽……”
    “闵斯……”
    闵斯下马，看着幽，目光交汇。
    墨绿色的瞳孔，浅绿色的双眸，相互映衬着闪闪的目光，仿佛两个漩涡。幽觉得自己被莫名的力量牵引，恍惚间来到一片特别的丛林里。眼前是一片阴沉沉的灰暗，面前站着三个男人，依稀一位稍微年长，另两位则显得很年轻。地上还坐着一个长发女子，怀中还抱着两个婴儿。三个男人仿佛争论着什么，坐着的女子一脸的惊恐，死命的搂着两个婴儿，抱着婴儿的手还不停的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幽觉得那个披头散发、处于极度惊恐中的女人非常的眼熟，只是眼前的情景总显得有些模糊，不太真切。
    那三个男人争论了一会儿以后，其中那位年长的男子走到女子面前说了什么，而那个女子只是搂着孩子拼命的发抖、摇头。年长者抬起手，两个年轻人冲了上来……
    看着眼前的情景，虽然并没有什么惊险的画面，但是幽却觉得冷汗阵阵，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透不过气来。幽不禁伸出手胡乱挥动，抓到了一只同样冰冷而湿漉漉的手。
    幽打了个冷战，眼前突然一片光明。
    他站在广阔的草地上，烟灰色的麒麟驹悠闲的啃着草，一阵风吹过，掀起衣摆，撩起发丝。刚才的一切，如同转瞬即逝的幻觉，再找不到半点痕迹。只有手上湿漉漉的汗水，才能证明刚才看到的一切，不全是幻觉。
    幽看着自己的手，以及和自己握在一起的另一只手。同样的汗水，同样的冰冷，证明这只手的主人经历和自己差不多。
    “你，看见了什么？”幽沙哑的问。
    闵斯咽了一下口水，艰难的开口：“你问我‘看见了什么？’那就是说，你也看见了。那个女人，那两个孩子……”
    “女人，孩子……会是谁呢？那个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三个男人，我感觉很熟悉，只是看不真切。”
    “我们怎么会看见这样的场景？难道曾经发生过，或者是什么暗示？闵斯，这会不会是什么暗示？”
    “暗示？会是暗示吗？暗示什么？难道是暗示结界破裂的原因？”闵斯摇摇头，“我不具备预测的法力，怎么可能会看见命运的暗示。只有长老才会看见和族人命运相关的暗示。”
    “那，这是怎么回事？”幽满脸困惑的看着闵斯。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洒出大片的金黄色，照在闵斯脸上，泛出诱人的光泽。看着闵斯柔和的侧面，幽突然觉得曾几何时，也有过这样的画面，不由得开始发楞。
    “对了，你怎么会到战场上来？”闵斯突然想起先前的惊讶。
    “这，怎么说呢。我只是突然感觉到你有危险，就想来看看。”提起战场，幽又想起了闵斯那四寸长的伤口。
    “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伤口不深。你说你感觉到我有危险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而且胸口突然很痛……”
    胸口痛？！
    幽不禁愕然的看着闵斯。闵斯的伤口在左胸靠近喉咙的地方，就是刚才让他痛得弯下腰的地方！
    “这，算不算心灵相通。”幽想自嘲，又笑不出来，反觉得诡异。
    “心灵相通吗？”
    太阳落下山头。
    又一天结束了，灾难却还没有结束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