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鹊》91.想好

    郑梧期最后也没去沈鹊的工作室上班。
    谢江汀隐隐猜到了原因, 但难得没有去问。
    夏日的暑气到九月中的时候终于快要散尽, 有一天沈鹊去接薛凌回去的时候，听到薛凌在和一个人打电话。
    “这两天么？”
    “我倒是没什么关系，你在霜城了？”
    ……
    听上去估计是个熟人。
    等薛凌挂完电话, 沈鹊问了句：“谁啊？‘”
    “一个朋友, 祁从心。”
    这个名字沈鹊好像之前听她说过。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名字太特别了。
    “霜城的朋友？”
    薛凌嗯了一声，“我没和你讲过？也是，上回你来她已经走了。”
    想到祁从心，薛凌心里也不太好受。
    祁从心的固执她领教了数年，却也阻止不了她的这种固执, 到最后变成放任自由。
    对方不需要她帮忙，也不需要她的安慰。
    固执地接触边缘, 企图去挣得这么一个机会。
    这种荒诞的想法薛凌从来不抱希望，即便她爷爷本来也能算得上是一个靠近边缘的存在。
    但现在祁从心似乎终于亲手触摸到了边缘。
    她的呼吸声有点急促，声音很是激动, 对薛凌说——
    “帮我一次吧, 薛凌, 拜托你。”
    “好。”
    薛凌没考虑别的, 答应了。
    “沈鹊, 我得回霜城一趟。”
    沈鹊也不意外，从薛凌说话的口气她就能听出来对方有事，“那回吧, 我陪你。”
    “你这段时间这么忙, 还是算了吧。”
    薛凌抓着手机, 拆了手机壳又套上，显然是手头很空。
    “你自己说的哦。”
    沈鹊看了她一眼。
    最近这段时间的确是她最忙的时候，和薛凌住在一起，偶尔也就是睡觉的时候见上一面。
    “今天别回家吃了吧，我不想再吃你妈给的那个爱心鸡汤了，咱们都喝了两天了，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的。”
    薛凌看向沈鹊。
    沈鹊笑了一声：“你终于体会到我妈手艺的可怕了？”
    “蓝老师做菜的确很好吃，就是煲汤……”
    薛凌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沈鹊连轴转，有次薛凌和蓝老师聊天提起这个事儿，没想到第二天开始蓝老师就花样送上爱心煲汤。
    薛凌觉得自己都喝得舌头没味儿了。
    “那去……”
    沈鹊刚准备说那干脆去最近新开的一家餐厅好了，但被薛凌手机铃声打断。
    薛凌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嘀咕了一句：“颜小辛的，真是奇了怪了，她居然会给我打电话。”
    同为钥，她和颜小辛接触得不是很多。虽然经常见面，但对方不像戴安安那么粘人，也不像谭艺清那样有一起合作的契机，加上钥之间的牵引力越来越微弱，她们的关系还挺微妙的。
    “你还有她的号码啊……”
    沈鹊说了一句。
    “不是方便观察谢江汀么……”薛凌唉了一声，“其实找你很方便观察的，但……”
    “因为我就遭人恨。”
    沈鹊补充了一句，还挺自嘲的。
    “喂？”
    薛凌接起电话，听到的就是急促的呼吸声，颜小辛的声音似乎是经历过大喊大叫的喑哑：“薛姐姐吗！谢江汀出事了！你……”
    沈鹊看着薛凌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等薛凌挂完电话后，沈鹊问了句怎么了。
    “去的市人民医院一趟！颜小辛说谢江汀被车撞了。”
    “怎么回事……她俩今天不是去看电影吗。”
    今天沈鹊是和谢江汀一块下班的，下班之前这人还无形秀了一把要和她家小朋友一起约会，原话是吃好吃的，顺便看电影。
    颜小辛高考结束，自然闲得很。蓝佳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是叫不出颜小辛出去玩了，干脆约了别人去欧洲半月游了。
    其实沈鹊也没摸清谢江汀和颜小辛到现在是什么关系。
    说爱情吧，感觉也不太像，可能是年纪差得有点多，谢江汀对颜小辛的态度有点像带孩子。
    不过颜小辛的箭头指向很明显，但这种事情也很难勉强。
    谢江汀是有心接纳，但她自己到底能不能接纳又是一回事了。
    沈鹊也有听过谢江汀提起她家的事儿，那么个身体不大好的父亲，这种感情方面的问题谢江汀估计也不会想说。
    薛凌和沈鹊到医院的时候发现谢江汀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是颜小辛过马路蹦蹦跳跳的不看车，最后被谢江汀推了一把，不然今天躺在这上面的可能就是颜小辛了。
    谢江汀还没醒过来，病房里除了还在掉眼泪的颜小辛，黎蕴也在。
    她的脸色显然不好，薛凌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和颜小辛像是刚吵完一样。
    “黎导。”
    薛凌打了个招呼，沈鹊不知道叫什么，就冲黎蕴点了点头，然后走到病床边，问颜小辛怎么回事。
    她原本还担心颜小辛不知道医院的流程，现在发现估计手续都办好了。
    “都怪我，我没看路。”
    颜小辛现在彻底不化浓妆了，她原本那张脸就是干干净净的少女面庞，一身素白的裙子，洗去厚重的妆容，被谢江汀打趣说是丁香姑娘。
    可能也是因为她偏爱那种香味的缘故。
    她现在脸上还有眼泪，沈鹊拍了拍她的肩，倒是一遍站着的黎蕴盯着颜小辛，口气冷冷地说：“你们的游戏还没结束？”
    这话不太好听，薛凌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颜小辛拉着谢江汀的手，转头看了黎蕴一眼，眼神很凶，“关你什么事儿！”
    颜小辛的性格本来就跟温柔搭不上边，只不过是在同学面前乍看孤僻而已。熟了之后虽然表情生动，但也得看是和谁。
    对于黎蕴，她早有耳闻，这么多个月里粘着谢江汀的日子也撬出了点对方以前对黎蕴的心思。
    哪怕谢江汀几乎放下了，也不妨碍她对黎蕴的敌意。
    包括之前她认错了人找上黎蕴，黎蕴明明知道她认错了人，也不肯告诉她真相。
    这种场面薛凌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掺合了。
    她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谢江汀，这段时间薛凌偶尔去工作室看沈鹊，也会和谢江汀聊聊。
    每个人的心里的考量不同，准则也不一样。
    黎蕴说她放不下的人，但只不过现在挪到了另一个位置，而颜小辛一点点地变成对于她来说重要的人，只不过她心里有顾虑，还没找到时机表达而已。
    能和薛凌聊得来的人很少，所以她真正的朋友也不多。
    但她发现沈鹊的朋友倒都挺靠谱的，谢江汀看上去吊儿郎当，工作室的事情做得都很好，现在一点点地上升，使沈鹊也不用那么累了。
    “那等会谢江汀醒了我们再来。”
    薛凌走过去拉了沈鹊一下，顺便拍了一下颜小辛的肩。
    “有事再打电话啊。”
    她拉着沈鹊往外走，“黎导，我们先走了。”
    沈鹊被薛凌拉到了走廊，抱怨地说：“你不怕她们起冲突么？”
    薛凌压了压帽檐，”我们来的时候估计已经起了一回了吧。“
    她伸手替沈鹊把掉下来的一撮头发别到耳后，”黎蕴挺操心的，一副家长做派，这种事情啊，还是让谢江汀自己解决好了。“
    ”所以我们先去吃饭吧。“
    ……
    谢江汀醒来的时候薛凌和沈鹊吃完饭都去溜达好几圈了。
    再来的时候黎蕴不在病房，薛凌这才知道原来谢江汀的爸也住在这个医院。
    谢江汀被送到这个医院的时候正好让黎蕴碰到了。
    “颜小辛去哪里了？”
    薛凌拉了一只椅子，让沈鹊坐着，自己伸手拿起刚才送来的果篮里的苹果，弯腰削起来。
    “去买饭了。”
    “脑子还好吧，我看着不是很严重，还好说在闹市，车速不快。”
    “脑震荡套餐你了解一下？”
    谢江汀喝了一口水，还有力气插科打诨。
    “我来的时候可真是修罗场，你自己睡得昏天暗地，倒是你家小朋友和黎导，感觉要打起来了。”
    薛凌的口气都是戏谑，被沈鹊拧了一把腰才稍微收敛收敛。
    但这么一打岔，给谢江汀削的苹果塞到了自己嘴巴里，又被沈鹊瞪了一眼。
    “我醒过来看到这个医院我就眼前一黑。”
    谢江汀苦笑。
    她爸住在这个医院挺长时间了，黎蕴跑的其实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跑得勤快。
    现在自己这个样子，可想而知黎蕴是什么反应。
    “你和颜小辛的关系，黎蕴知道么？”
    薛凌随口一问。
    谢江汀嗯了一声。
    “她反正老样子，不认同，不理解。”
    “当然我也不需要她认同和理解，今天我本来是打算和颜颜说清楚的。”
    “还是被攻略了？”
    沈鹊问。
    “对啊，要是你能批个假，我还想带她出去玩一段时间呢。”
    “批假？”沈鹊哼了一声，“不可能的，我自己都没假期。”
    “你真残忍。”
    谢江汀笑了笑，她手还挂着点滴，一副苍白的样子。
    头发倒是长长不少，身上的气质柔和许多，那点吊儿郎当也只是在说话的时候稍微泄出一两缕，和黎蕴站在一起，相似度大大降低。
    虚掩的门内薛凌沈鹊和谢江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门外颜小辛抱着饭盒，本来绷着的表情骤然放松，最后低着头，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来。
    像是嵌在身体多年的一种东西开始松动，她也终于在日渐放大的那种固执里，彻彻底底地打动了想要打动的人。
    但这种浑身轻松在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的时候，颜小辛又防备了起来，她看着走过来的黎蕴，表情又得意又带着倔。
    颜小辛瞪了对方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到谢江汀就要扑过去，差点自己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被薛凌扶了一把。
    “这么激动磕头呢？”
    颜小辛：“……”
    她看向谢江汀：“老谢我们结婚好不好！”
    在喝水的沈鹊差点没喷出来。
    薛凌：“哦嚯，这么刺激？果然小虐之后是直球么？”
    后面跟上来的黎蕴自然也听到了，她看着床上坐着的谢江汀，也察觉了对方看向颜小辛的宠溺目光，问：“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