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失盗
“咳,咳……”,陆子璈无力地斜倚在湘妃塌上,双肩微微抖动,手背轻掩其口轻轻地咳嗽。
黄昏,如血的残阳透过窗口映照在他苍白病态的脸上更显现出一种揪人心痛的震撼之美。
“子璈,该吃药了!”一条纤柔的倩影似乎目注了他良久,逡巡再三后,缓缓地走至他的身后,轻柔地道了一句。
“谢谢,请放在桌上吧!,我待会喝!”是一句淡淡地甚至有点幽冷的话,陆子璈似乎永远对她都是那份客气的甚至冷漠的态度。
映雪垂下头,咬了咬嘴唇,道:“你能马上喝吗,凉了就药效不好了!”
“院里的菊花开了呢,羞涩地打着朵儿,真像她娇羞的样子!咳,咳……”陆子璈眼睛痴痴地望着窗外的一簇正在抽蕾开花的雏菊,喃喃地道着,似乎根本未听到映雪的话语。
映雪的眼圈霎那间红了,脸一下没了血色,心口抽搐地厉害,醒过来的陆子璈的脑海里、眼神里,话语里,心里,甚至骨髓里、血液里都被一个叫秦蓁儿的女人变本加厉地食筋剥骨地如妖精般凶狠地啃噬着,她根本就无法靠近他一丁点那个叫心灵的地方。
但她很快擦干了快滴下来的泪,选择这条路,流泪根本是换不来任何可以慰藉的东西的。
“我帮你去院中摘几朵插在瓶中可好?”她强压住心头的凄楚,依然用轻柔地声音征求着他的意见。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在俯身于菊丛中采摘雏菊的映雪身后停住了,于是有一个如夏日清凉微风般的声音道:“嫂子,你在做什么?”
映雪直起身子,夕阳的余照渲染她原本便绝色无双的容颜至一转身那骇世惊俗的美,生生耀疼了陆子仪的双眸。
“他刚在屋里念叨着菊花开了,所以我出来想采摘几朵插在他的书房里!”映雪努力地微笑着答道,但陆子仪却在她眼中看到了另一种落寞的神色。
“二哥还独自住在书房里吗?”话一出口,陆子仪便知唐突,果然见映雪神色黯然了下来,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来帮你折花吧!”为掩饰自己的尴尬,陆子仪蹲下身开始为映雪采折黄花。
“三公子,原来你在这,让我好找,快去,老爷有急事找你,脸色很不好,好像出了大事了?”才采折了两枝,管家张青匆匆忙忙就跑来找他。
陆子仪很是抱歉地将花交给了映雪,立即跟着管家走了。
见父亲满面阴云,愁眉紧锁,正烦躁地在大厅中来回走动着,陆子仪就知道出了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了,父亲?”他急忙问道。
“仪儿,白玉观音被盗!”陆长风神色凝重至极。
如晴天一个霹雳在头上炸开,陆子仪猛吃一惊,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密室门完好无损,白玉观音却不翼而飞,毫无一点被盗迹象,何况昨晚我临睡前还看过!”
“这么说盗者是用了钥匙通过正常渠道盗走了白玉观音的?”
陆长风微颔其首,沉吟道:“这钥匙我从不离身,盗者怎会得到它?”
“父亲的钥匙真的从未离身吗,请父亲再想想?”
陆长风思绪了一下,突然沉声吩咐去叫四小姐来。
陆子仪一惊,道:“父亲你不会是……”
“青儿每天晚上服侍我睡下后,通常将钥匙包了塞在我枕头下,要说离身也就是这么一会功夫?”陆长风蹙紧眉头道。
“可是青妹不会……”,陆子仪急忙辩解道。
话未落音,青儿贴身小婢春兰气喘吁吁地跑来,道:“老爷,小姐一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父子俩齐齐大惊,陆长风面色极为难看忙问道:“你快跟我说,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春兰沉吟了一下,道:“回老爷,小婢觉得小姐其实从受伤失踪三天后回来就不对劲,神不守舍的,脸上老是隐隐有泪痕,晚上还一直做噩梦,哭着叫着一个好像男人的名字,叫什么风的?小婢怎么问她她都不告诉我!”
“大事不妙了,定是有人利用单纯的青儿已达到获取白玉观音的目的,唉,那次她受伤回来我真该好好盘问她?”陆长风长叹了口气道,毕竟经过大浪,一下子便一语中的。
家中二小子的事弄得他焦头烂额,真的是疏忽了这个在陆家子女中像一朵小花般不起眼的女儿。
“这也怪我,父亲,我没尽到做兄长的职责!”陆子仪亦自责道。
“好了,现在不是相互责备的时候,仪儿,你马上派家丁与一些好手四处寻找青儿,要快,我怕晚了恐怕来不及了!”陆长风不愧为老江湖,马上雷厉风行地吩咐道。
“是!”陆子仪立即领命而去。
现在陆家能挑大梁的只有他了。
陆子青怀揣着白玉观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疯了般慌乱惊悸地跑在崎岖的山路上。
“三日后请来城外四十里翼然亭我们一手交物一手交人,如若晚了,嘿嘿,那麻烦姑娘就来领你男人的尸身吧!”
临去时,洪胖子森冷的话语不停地在她耳边盘旋,如恶魔的笑。
她决不能让风死,绝不能,她爱他,爱如生命,宁愿背叛父亲,背叛陆家,承担一世的罪名,承担父亲有可能以生命为代价的处罚。
当她到达翼然亭时;大汗淋漓;汗透重衣;累得几乎要虚脱了。
略略休息了会,她本能地打量这座座落在峰崖上突出的如巨鹰般的翼然亭。
她从前来过这里,是好几年前与哥哥们一起来的,那会她才十三岁,一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梦幻少女,谁知年轮驶过四年到今日之时,她却在情感上作出了一个最艰难的抉择,而这个抉择她知道,最终是没有美好的未来的。
她吃力地扶着亭柱站起来,缓步挪到亭口朝下看,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幽邃,今天一个秋季的薄阴的天气,亭下上空漂浮着一层接一层的雾气,氤氲缭绕,深不见底。
“要是从这里掉下去那是必死无疑的!”她忽然冒出来这么个奇怪的想法,然后自己有些心惊胆战起来,不敢再看,急忙退了回来。
“陆小姐真是个讲信誉的人,嘿嘿,好极了!”身后冷不防响起来洪胖子柔软和气听在陆子青耳朵里却是如毒蛇的嘶嘶的说话声。
她急忙转身,就见洪胖子一行人竟如同鬼魅般悄没声息地出现了,她心系着风,本能地在一行人中寻找他。
洪胖子会意,一挥手让手下反绑着手的风推到了她的面前。
见到那张每次见到都会有心悸感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陆子青一下子控制不住,泪水汹涌而下,风,你知道吗,为了你我背叛了父亲,背叛了陆家,永远背了不忠不孝的令人唾弃的黑名。
“青儿,傻丫头,你怎么真的来了?”风的双眸中除了怜惜心痛的神色外,还有一丝丝不忍与质疑的光芒。
“你,你,你还好吗?”陆子青颤声问道。
“嘿嘿”,洪胖子不合时宜地插嘴道,“好不好,陆小姐一眼就能看出来啦,我们可没动他一根头发呀,好了,现在只要小姐马上将白玉观音交给我,我就马上把他完璧归赵!”
“好,白玉观音在此,你拿去吧!”陆子青从怀中掏出用绸布包着的观音,闭了闭眼,狠了狠心,别过头去,将拿着观音的手伸向洪胖子。
夺宝大战
洪胖子大喜过望,忙不迭地伸手去接,就在这时电光闪石的一刹那,一道银光,如横纵天际的蛟龙一般,一个弧围,竟卷住了陆子青手上的观音,龙吟着飞上了半空。
“啊!”洪胖子大吃一惊,容不得细思,他肥胖的身子却如轻盈的飞燕般直向那蛟龙追了窜了上去。
但是,立即有几道黑影快如闪电地拦住了他,招式凌厉如风地功向了他。
白玉观音被人劫走,那她盗宝的目的就落空了,于是陆子青猛一咬牙,身子腾空跃起,不顾性命地亦直扑向那条银龙。
然后有一条淡如白菊的人影比她更快更疾射了出去,五指凌空,鹰抓般地猛然攫住了那条银龙,同时双脚互踩借力,在半空中一个优美的翻跃,身子便如白鹤般向反方向的地上俯冲下来,“铮”一声金属的长吟之后,蛟龙化作了一条直如铁线的银链,形成了两山对峙的局面。
是风,用如此高的轻功劫下银龙的竟是她的风,可他明明被反绑着,怎么会……,陆子青一下子迷糊了。
“你可是冷无伤,当今世上绝顶高手之一,我听说过你!”风眯起他原本一直在陆子青面前如雾如水总是满含伤楚与柔情的眸子,射出两道精光利刃般的光芒,冷冷地一字一顿道。
陆子青如木鸡般地看着好像瞬间陌生了许多的风,感觉空气中有一种冷如寒风东西在她的周围开始蔓延。但尽管这样她还是本能地看向了银链的另一头执手者,果真是那个冷酷如刀,傲然伟岸的男人——冷无伤!
冷无伤怎么会来,看这架势好像就知道今日双方的交易,而且看来在这守株待兔很久了。
但这不是陆子青关心的事情,她只瞧得一瞧冷无伤,只想得一想冷无伤为何会来的原因,就马上把目光投向风了。
“嘿嘿,风无痕,你我虽素未谋面,却也神交很久了,看来,今日是老天在给我们机会来一场殊死决战呢?”冷无伤打了个哈哈,森冷的眸光与风无痕的如刃的眸光相撞在一起,空气中隐约竟有一刹那的霹雳电闪。
他们曾为了一个同样的女人,曾也将对方视若必杀的仇敌。
“七公子,您是金贵之身怎能与他亲自交手,还是让属下替你来会会他!”摆脱了冷无伤几个手下的纠缠,洪胖子飘然跃至风的身边,神情很是恭敬地劝道。
“七公子,属下?”洪胖子的几个称呼与恭敬的态度倏然间就如泰山轰然崩于陆子青的面前,她忽然间双眸就如同死蛇般可怕地直直地盯着风无痕,一瞬也不瞬,然后身子开始抖颤如怵,面色慢慢由惨白变成死灰状,抬起瑟瑟发抖的手指,好容易指住了风,于是破碎的如风雨飘摇的声音从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中抖了出来,“你,你叫他什么?”
洪胖子似笑非笑地看向陆子青,玩味而讥讽道:“怎么,陆小姐还没看出……”
“洪先生”,风无痕突然打断了他,抬起那双已不再是欲说还休盈盈流情眸子,两道平静如水不起任何波澜甚至可以说清冷的目光投注陆子青脸上,“青儿,与你相处的这段日子虽然我所说的所做的都是在用计谋,都是假的,但是有一句话却是我真心……”
“啊!”陆子青悲怆而说囊簧斓匚渖?br />
给予了眼前这个男人满腔的爱,给予了她最宝贵的贞操,给予了她愿为他背叛父亲背叛陆家身负一身罪名最终将为之付出生命的忠贞,然而可笑的是今天,这个男人却告诉他,这一切只不过是一条计谋,要利用她骗取陆家白玉观音的一条恶毒的美男计!
得到风无痕亲口承认骗她的陆子青恍如五雷轰顶,霎那间已崩溃,哪还有心思去听风无痕后面一句话,五内俱焚、气血上涌,“噗”,一口殷红的鲜血如利剑般含恨喷向风无痕,身子如枯蝶般向后倒去。风无痕猝不及防,前胸衣襟立即状如梅花朵朵灿烂而开。
一时间他的面色也变了,不忍之意揪心而起,虽然这个女人单纯好骗,虽然她只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但她对自己的爱却是苍天可表。
“青儿!”忍不住颤声急呼,情不自禁地要去扶,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处境。
就在此时,就听得仓啷一声龙吟,蛟龙再次从风无痕手中冲天而起,在风无痕呀的一声惊呼之中,冷无伤已如弹丸般直射而起,在半空中一个急旋风,然后伸手稳稳地收回了他的冷月,亦收回了那个白玉观音。
“嘿嘿,承让了!”冷无伤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拿起了梦寐以求追夺多年今日终于到手的宝物,高举在阳光下,眯起眼来细看,玉色流光溢彩,耀人眼目,连冷无伤见过世面的人也为之赞叹。
就在此时,“嗖”,冷不丁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在秋风中呼啸着快如闪电地猛朝冷无伤手腕射来。
冷无伤一惊,手腕迅速缩回,急忙一个转身,左手急挥身上的黑色大氅,翻扬而挡,“嗤”,利箭竟然穿过他的大氅,贴着他的身子直射出去,随着一声惨叫,一箭竟将他的手下穿肠而过。
“架,架……”,山路上一行马队疾驰如雨,转瞬间到了翼然亭,人马嘶扬,落地腾跳,为首为头的正是陆家三公子,陆子仪。
冷无伤见他手持了一把黄杨大弓,知道刚才这一箭就是他射的,想不到这小子剑法不怎么样,弓法却是极好。
但不管怎么说,手下败将何足惧,冷哼一声,冷月嗖然划出一道银弧,猛然砍向陆子仪前胸,先下手为强,这是冷无伤一贯原则。
陆子仪见来势凶狠,不敢硬接,将身子迅速向后一倒,紧贴在马背,于是冷月擦着他的前襟破空划过。
见一招发空,冷无伤早有准备,骤然间身子如一鹤冲天飞起,半空中一个回旋,右臂展动间,银链如蛇般缠上了他的胳膊,右手一张,银链那头的冷月刀潇洒地落入了他的手中,“啊!”一声厉喝,冷月刀再如开天辟地之势向陆子仪砍来。
陆子仪大惊,急中生智,双脚合并,双手紧勒缰绳,身子却翻身下马,如飞燕般直向马腹穿过,然后一个就地十八滚,有些狼狈却十分巧妙地躲过此招。
“嘿!”冷无伤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正待运气再次发招时,突觉身后两道劲风而起,两招凌厉的攻势已转瞬间到了他两肋的毫发间。
冷无伤立即知道风洪二人为夺白玉观音已然向他发招,而且凭感觉他只觉着左肋的那道劲风浑厚凌厉威力无比,定然是那个眯眯笑的胖子。
时间已容不得他细思,冷无伤猛然沉脸,大喝一声身子骤然弹跳而起,凌空的身形倏然翻转间,于是千百条犹如闪电般璀璨的光芒爆发出来,瞬间交织,形成了一条围在他周遭的银龙,咆哮奔腾,气势磅礴,同时美得令人神迷心荡。
风无痕不由地被这银龙所散发出来的惊人的剑气所震撼,他不得不感叹,冷无伤的武功以达到登峰造极,自己堪是萤米之光。
一双肉掌不堪御敌,风无痕无奈地被这骄人的剑气逼退三步。
洪胖子的武功要高出风无痕数倍,御敌经验也丰富,见冷无伤双肋保护的毫无破绽,冷笑一声,刀锋乍变,竟猛削向冷无伤的下盘。
就在此时,猛听得冷无伤冷叱一声,双腿快如闪电地缩回,周遭那条银龙瞬间游出,然后一道寒光笔直如阳光直泻下来,冷月刀噗一声深深插进泥土里,而冷无伤的人则如蜻蜓点水般倒立而上。
“噌”一声金属相撞之音连绵不绝与耳,洪胖子脸色巨变,他的刀竟生生被这银链子磕出了一道口子,这链子是什么做的,竟然连他那把算得上是把宝刀的兵刃磕坏。
然后就在他一惊一乍之间,冷无伤倒立的身子借势一荡,飞起右腿啪一声急如流矢地踢了出去。
目标自然是洪胖子,洪胖子这一生之中可以说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气势上已自输了三分,何况刚才见冷无伤的内力如此惊人竟可以将如蛇的银链化为笔直的棍子使他宝刀受磕更是胆战,现在见他右腿飞来,快如流矢,不敢硬接,急忙身子斜飞出去躲过了此击。
就在冷无伤踢出一脚时,“噗”然间白光一闪有一物从冷无伤的怀中掉出,跳在一边的风无痕眼尖立即看出正是那白玉观音,想是那冷无伤倒立,观音才顺势滑落出来。
风无痕想也未想,身子斜扑出去,就势一滚,就将白玉观音抄在手中,但他刚刚起身还未站稳时,一剑如雷霆之势猛地向他刺来。
风无痕下意思地抬头,见到的是满面愤恨的陆子仪的那张清秀的脸。
风无痕手中无兵器,不好相抗,只得左躲右闪,步步后退。
闪退间,蓦地突觉小腿上一麻,于是身子顿然扑跌出去,这一扑正好是迎上陆子仪的长剑。
玉石俱焚
风无痕的心脏猛地一阵收缩,就在此时,突听一条低沉的无限伤感的声音叫道:“别杀他!”于是就听得当一声,有兵器搁住了陆子仪的长剑。
风无痕站稳身躯,猛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既恨又爱的幽怨眼睛,陆子青,昏迷的陆子青竟然苏醒再次救了他的命,但他同时也明白刚才偷袭自己的也正是躺地正好醒来的陆子青。
陆子仪也不问为何不杀风无痕,迅速拣起风无痕刚才扑跌之势而拿捏不住掉地的白玉观音,飞快地塞给妹妹,急切道:“你带着白玉观音先走,今日敌人太厉害,我们不是对手,能走掉一个是一个!”
说话间,发现白玉观音已失的冷无伤已然赶到,一道流光亦紧随而来,直刺拿着白玉观音的陆子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白玉观音在谁身上,那么谁就是下手的对象。
陆子仪咬了咬牙,挺剑迎了上去。
陆子青抱着白玉观音亦咬了咬牙,猛然向山下跑去。现在什么恩怨都可以抛却一边了,一定要保护白玉观音不落入小人之手才是最重要的。
人影一闪,风无痕白衣胜雪,飘然出尘地挡住了她。
“青儿!”风无痕的目光依然那么柔情似水,脉脉地看着她,柔声叫道。
“你若再来拦我,我便与你拼命!”陆子青咬牙切齿道。
“我知道你恨我,但人各为主我这么做也是没法子。青儿,把观音给我,只要我完成了这个任务,我便可以恢复自由身,到那时我就真的可以带你走了!”风无痕柔媚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你又在骗我,你又在骗我了!”陆子青悲愤已极,血泪横流,娇躯抖颤不已。
“是真的,青儿,请你相信我,这一次绝对是真的,来,乖,把观音给我,嗯,给我我就马上带你走!”风无痕的声音柔地仿佛要渍出水来。
“青妹,别再被这个无耻之徒骗了,你不认识他,我却认识,他就是那个与二哥争夺秦姑娘和参与陷害二哥于坟冢的幕后黑手!”还在与冷无伤拼死交战的陆子仪见此仗势,恐怕妹妹再上风无痕的当,急忙嘶声大呼着,扯下了风无痕的伪装。
激战怎么分心,只听得话音刚落的陆子仪“啊”一声惨叫,已被瞅准时机的冷无伤一刀狠狠砍中了肩膀,顿时鲜血淋漓,染湿衣衫。
冷无伤乘胜追击,双眸中寒光一闪,杀机顿现,一溜炫目的寒电,无与伦比的气势,直击向受伤后倒退几步尚未站稳的陆子仪。
“三哥!”陆子青魂飞魄散地惨叫一声,也就在此时,两个陆家子弟玩命地向陆子仪挡去,毛骨悚然地两声沉闷的惨叫后,两具尸体顿时鲜血直飙,轰然倒下。
就在陆子青还没在惊悸中还魂时,洪胖子飞身过来,一扯风无痕道:“都什么时候了,二公子还跟她啰嗦什么,看我的!”言必,猛扑过来抢陆子青怀中的观音。
“青妹,小心!”陆子仪大声嘶呼。
陆子青猝然心惊,本能地凌空翻身斜飞了出去,陆家的子弟轻功是长处,何况以轻盈见长的陆家女子。
洪胖子一抓一个空,咦了一声之后,却再次跃身相追,而冷、风二人见此,亦紧随其后。
陆子青见众人追来,来势凶猛,自己一个弱女子岂能相挡。
一个念头忽然闪进她的脑海中,陆子青心儿一横,银牙紧咬,用尽平生之力,娇叱一声,身子猛然如螺旋而上,半空中连翻几个筋斗,如一只轻盈的燕子飘然落在了翼然亭上。
脚步刚站稳,她便高举白玉观音,面色决绝而酷厉,尖锐地厉喝道:“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跳下去,让这宝物与我一同葬身崖底!”
此时的这一句话无疑是震聋发聩,惊人心智的。
洪、冷、风三人齐齐怔住了,果然不敢再往前一步。因为谁都清楚,翼然亭后乃万丈深渊,人跳下去是绝无生还,何况一物,那还不摔得粉碎。
陆子青愤恨的双眸挨个扫视了亭下三人,最后眼光落在了风无痕脸上,于是风无痕就看见她满眼俱是诉不尽的哀楚与伤痕,不由得使他不忍之心顿起。
陆子青的泪开始一滴滴地滴落下来,哥哥重伤,面对敌方的威猛凶狠抢夺之势,白玉观音即将不保,陆家苦守这么多年的宝藏就要失守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就是自己。
可有谁知道自己心里的苦痛,满以为自己的一腔真情可以换得她所爱之人相同的回报,或者罪起码可以以物换人救得他的性命,她纵是死了心也甘了。
可事实的真相却刺得她浑身鲜血淋漓,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条毒计,一条以色授魂,步步谋取她的真情的最后已达到骗取观音的丑恶目的的毒计。可笑自己还真爱上他了,爱上了这个伪装如狼,狡诈如狐的却又不得不说有着无穷魅力的男人。
第一次付出真情却是如此惨痛的代价,如此悲凉的结局,如此一个毁人毁己毁家的地步。
无法挽回了,爱情,贞操,名誉,还有陆家的利益,失去白玉观音,她纵然活着她已无脸去见父亲,无脸在生活在陆家了,何况她的心已死,哀莫大于心死,人生悲凉至斯也不为过。
也许玉石俱焚,才是她最好的出路,至少她遭亲人唾骂之时,还有些许眼泪和慷慨之词赋予她死去的灵魂呢。
抬头看天,忽见天边有一朵乌云如墨汁般尽散开来,天地开始陡然间便暗起来。
要下雨了呢!陆子青喃喃呓语着,无端地又想起与风无痕的初遇也是在这秋雨连绵的时日,那个日子真是美极了,诗意极了,靡靡的丝雨中,青青的垂柳下,那恍如梨花一树的少年迷离而哀伤的眼神,拨动人心弦的笑颜,荡人魂魄的箫音,一切恍如昨日。
目光最后一次徘徊而留恋的投射在风无痕的脸上,她的脸出奇的清明,仿佛美玉般纯然晶莹无双。
“我只问你一句话”,她轻缓地说着,“我死了,你也会为我伤心一回吗?”声音幽冷不绝,仿佛空谷的回音。
风无痕心里一颤,头皮一阵发麻,脸色也变了,声线由于吃惊和紧张低沉而沙哑,急切道:“青儿,别做傻事,只要你能下来,我们什么条件都好谈!”
“你会伤心吗?”陆子青对他的话充耳未闻,继续幽幽地问他。
“快些骗她下来,你想我们都鸡飞蛋打一场空吗?”冷无伤在一旁低沉地道,声音中充满了焦虑,他可不想花了这么多年心血眼看要到手的东西毁在一个小妮子手里。
“青妹,不要,不要这么做!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怪你的,你永远是陆家的好妹妹!”陆子仪在手下的搀扶下,吃力地来到亭前,痛声急呼道,白玉观音再宝贵,怎极妹妹一条鲜活的生命宝贵。
“你会伤心吗?”陆子青轻抚鬓发,螓首相看,再次低语相问。
“会,会伤心的,青儿,别做傻事,下来好吗,我求你下来!”陆子青第三问时,风无痕忙不迭地回答道,于情于道德于形势,他都必须这么说。
陆子青脸上现出一个淡淡的温婉的了然的笑,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双臂优美地划出一个弧度,身子便如飘零的花瓣迎着风云,滑翔而下,轰隆隆,一个秋雷惊乍,雨瞬然间滂沱而下。
“青儿!”风无痕尖嚎一声,血液瞬然间冰冷、凝固,本能地飞扑过去拼命地想去抓住那道飘荡而下的凄美影子,但一切也只是徒劳了。
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风无痕脚中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崖边。
“小心,二公子!”洪胖子怕他掉下去,急忙从后面抓住了风无痕,将他拖了回来。
就在此时,二人只觉头顶上一条青色的人影一闪之后,也蓦然消失在山雨滂沱的崖底,是陆子仪,他竟不顾性命地跃下崖去救他的妹妹。
冷无伤面色铁青,颜容狰狞至极,苦心追夺这宝物这么多年,到最后还是毁于一旦了。
“无论用什么法子,都给我下去看看,我活要见人,死要见物!”他咬牙切齿地吩咐手下道。
“我不想她死,真的不想她死!”风无痕抬起头来看向洪胖子,双眸迷乱而哀痛。
“我虽然骗了她,虽然不爱她,虽然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用计,但她却是真心实意地爱我,甚至,她是肯为我背叛陆家,牺牲自己生命,这样轰轰烈烈为爱而死的女子她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可恨我从前对她还藏有一份她是陆子璈的妹妹的愤恨和报复……
“七公子,回去吧,雨下得这么大,你会淋病的!”洪胖子半拖半抱得将风无痕挪走,他虽是大公子的人,但与风无痕交情一向不错,知道这位风流公子的秉性。一向对女人怜香惜玉,呵护倍加,这次被迫以色相诱达到卑鄙目的已不是他所愿,何况如今这女子真爱得他痴心绝对,甚至今日因他而跳崖自杀,这怎不让他大受刺激。
风无痕反手握住了他,语声颤栗而呜咽,“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没跟她说,只要,只要她愿意,其实,其实我真的会带她走的!可是,她,她还没来得及听我说,她就跳下去了!”
“七公子,走吧,这里交给我了,我会派人下去察看的。若找到陆小姐的尸骸,我会好好安葬她的,你就放心吧!来人,带七公子回去!”手下立即过来两人,架起风无痕而去。
真相大白
陆子仪一路追着那条绯色影子而下,几次拼了命地去奋力想去抓住它,但最终都是徒劳的,眼睁睁地看着它最后飘坠地无影无踪,心痛如齑粉,想死之心也顿然而起,于是双眸一闭,任由那身子直线下坠,坠入那最黑暗的世界。
突然;他只觉背脊上一阵刺痛;似有人狠狠用铁抓连衣服带肉狠狠勾住了他的背脊,呼呼下坠的风声一下子在他耳边停止了,他情不自禁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已被倒挂在悬崖上一棵突出的五指粗的松树上。
他悲楚地叹了口气,原来老天竟不让他死呢,那他就姑且不死吧!
双腿倒夹住树枝,陆子仪翻转身子然后骑在了最粗的一根树枝上,开始打量四周的情形。
雨还在下,但雨势明显已经转小了。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半点亮色。往下看烟雨空濛,亦是白茫茫一片。
世界是不是就只剩他一人了?
雨再小些的时候,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崖底爬下去。
虽然距到崖底只花了半个时辰,但这半个时辰的攀坠过程确实辛苦至极,以致他落地时才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了。
略作休息,他开始在崖底寻找他妹妹陆子青的尸骸。
崖底是一条深涧,静如卧龙,明如星辰。
他沿着崖底一路寻找她可怜的妹妹。
一处浓深茂密的灌木丛中,他发现了如被遗弃的布偶般支离破碎的他妹妹陆子青已毙命的残躯。
没有眼泪,只有心底里无尽的悲哀。
陆家的人注定不得善终,虽然她死得无辜,但却死得惨烈。
陆家的人死也要死得有尊严,虽然她活的时候遭人欺骗,被人当作一枚棋子来耍弄。
她的心已死了,他知道,她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他知道。她选择了死来昭示她最后的抗争,对陆家,也对自己,更对那个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爱情也是她最后一次,与她三个光芒璀璨的哥哥们相比,她一直如一朵无名无香的小花般生活在陆家,陆家的人很少有人去真正关心过她真实的心灵在想些什么。也许陆家的男人们太优秀了,优秀到遮住了陆家女人的应有的光芒,抑或者陆家的女人本来就是陆家男人的附属品,她们在陆家根本没有其应尊重的地位。
没来由地眼前忽然浮现一张比春花还娇的容颜。这也是一个陆家的女人。她虽然不是陆家男人的附属品,但她却也如陆家的女人一样,注定一辈子没有美好的未来。
含悲忍恨的陆子仪开始收拾陆子青的遗体时,忽然发现不远处布满了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玉的碎片。
这个对陆家来说无疑是祸源的白玉观音终于碎了,碎得那么彻底,碎得那么惨烈,可不就像妹妹陨灭的生命吗?
正待陆子仪悲慨时,有张叠得很精细的牛皮纸忽然很突兀地出现在陆子仪的眼帘里,在碎片的中央,很明显是白玉观音里的。
原来白玉观音真有魔教宝藏,这该不会是宝藏地图吧!
伸手拣起牛皮纸,小心翼翼地开始打开,就在揭开最后一层折痕时,眼前忽然银光一闪,已失了宝藏地图所在。
陆子仪一惊,忙不迭抬头,就看见了一身黑色残忍组织的冷无伤就像块黑冰站在他不远处,手里已然握着那张牛皮纸。
“还给我!”陆子仪出离愤怒了,猛然要扑上前去抢夺,但立即有个黑衣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陆子仪狂叫一声,不顾受伤与体力不支的躯体,拳掌翻飞,狠狠砸向那二人。
冷无伤的手下见他受了伤犹如此凶猛,于是又围上来几个。
正待陆子仪渐感力敌不支,险象环生之时,忽听得冷无伤冷冷地吩咐一声道:“都退下!”
包围圈一撤离,陆子仪失去了拼命的对象,就觉自己已是大汗淋漓,喘息如牛,体力透支,一趔趄险些跌坐在地。
“拿去!”就在这时,一样东西在冷无伤清冷与不屑的声音中被掷在了他的脚下,他低头一看,出乎意料地竟是那张牛皮纸。
冷无伤居然将魔教宝藏地图扔还给他,他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陆子仪大惑不解,本能地抬头看向冷无伤。
冷无伤的脸色很不好看,是那种上当受骗后有怒发不出的铁青脸色。
“走,都回去!”他冷冷地吩咐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第一个离去,他那些手下虽不明所以,但也都跟上他走了。
陆子仪怔了好一会儿,不明所以地蹲下身拣起牛皮纸,打开来一看,却发现不是什么宝藏地图,而是一封书信。
陆长风:
你想不到我会用这种发式与你对话吧?不错,什么魔教宝藏只不过是我一手策划的一个骗局!
我知道你们陆家百年根基我是伤不到你们的元气的,但至少可以如白蚁般狠狠咬断你们这棵大树的几条根茎。
为什么这么做,只为了一个字,那就是恨,如蚁噬骨的恨!对陆家的恨,对你的恨!
恨陆家生生拆散我们大好的姻缘,抢走了我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子璈,使他一出生就没了娘亲。
恨你背弃山盟海誓,懦弱妥协!
恨你抛妻别子、铁石心肝!
恨你另娶新妇,忘却旧人!
恨你当日我苦苦哀求亲见我儿不得,
恨你一朝离我而去形同陌路灭教之时生命危在旦夕而不闻不问,
恨你因我儿身上流有我所谓魔教圣女的魔性嗜杀之血而对他严酷如刀毫无父子亲情,
恨你……
看到此间,陆子仪再也看不下去了,这短短几百字的信笺上竟斑斑血泪布满了几十个令他战栗抖颤的恨字。他仿佛看见信笺主人写下这些文字时那双倾天山之雪也融不化的仇恨的眼睛。
当年他父亲与魔教圣女段青青的一段恋情他有所耳闻,但父亲一直对它讳莫若深,叔父也从来不曾谈起过,所以陆家的小辈个中内情是半点不知晓的。
想不到竟是这样一段惨烈悲伤的恋情,若真如信上所说,父亲诚实对不起段青青。
段青青之恨化作今日的报复诚是情有可由。
原来二哥竟是魔教圣女段青青之子,怪不得父亲从小便对他苛刻严厉至极,做错一点小事,犯了一点小错都会对他极为严厉地处罚,原来就是以这种手段来尘封住他血液里流淌着的魔性。
他一直迷惑为何纤质如兰,气若白梅的男子杀人时会判若两人,一身令人不敢直视的戾气仿佛来自地狱修罗,原来他骨子流淌着的是世家子弟的特有的质度和魔教圣女妖灵嗜血的魔性相结合的特殊血液!
他忽然觉得这世间之事好可笑。
那么多人来明争暗夺,流血牺牲,甚至搭上了他妹妹子青无辜的生命,同时险些给陆家带来灭顶之灾的魔教宝藏竟是一场为恨而设下的骗局。
被武林中神话了的陆家代表着一切正义的象征,却不料将这些正义之行付诸行动之人却是魔教圣女的儿子。
呵呵,他悲切地仰天长笑起来,命运多舛的陆家,虚伪悲凉的陆家,光华( 名剑美人殇 ./19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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